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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作者：威廉·豪夫　
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譯者：曹乃云、肖聲

    （第二部分）

    星期一早上，當(dāng)彼得走進他的玻璃廠時，看見廠里除了他的工人外，還有一些
誰也不愿見的人，那就是地方官和三個法警。地方官向他道了聲早安，問他昨夜睡
得怎么樣，然后拿出一張長長的名單來，上面列著彼得的債主的姓名。“這些債務(wù)
您能不能償還呢？”地方官神情嚴(yán)肅地看著彼得問道。“請您爽快地說吧，因為我
在這里不能耽擱許多時間，從這里進城要走整整三個鐘頭呢。”彼得絕望地承認(rèn)，
他一文錢也沒有了，只好讓地方官把他的房屋、院子、工廠、馬廄和車馬折價償還。
在法警和地方官到各處去查驗和估價的時候，彼得心里想道，這兒離樅樹匠并不遠(yuǎn)，
既然小玻璃人兒不肯幫我的忙，我就去找那個巨人試試吧。他急忙向樅樹立奔去，
好像法警在后面追他似的。當(dāng)他奔過第一次和小玻璃人談話的地方時，覺得有一只
無形的手?jǐn)r住了他，但他掙脫了身子，繼續(xù)向前奔去，一直奔到他上次記得清清楚
楚的那條邊界上，氣喘吁吁地喊道：“荷蘭人米歇爾，荷蘭人米歇爾先生！”話音
剛落，那個巨人般的木材商就出現(xiàn)在他的面前，手里拿著他的篙子。

    “你來了？”他大聲笑著說，“他們剝了你的皮，準(zhǔn)備把它賣給你的債主嗎？
喏，你先安靜下來吧；正如我以前所說，你的一切苦難，都是那個小玻璃人兒，那
個孤僻的偽君子帶來的。給人東西要大大方方，不能像這個吝嗇鬼那樣。你跟我走
吧，”他一邊說下去，一邊轉(zhuǎn)過身子朝著樅樹林。“跟我到家里去談?wù)劊次覀兡?br />不能談成一筆交易。”

    談成一筆交易？彼得想道。他能向我要什么呢？我有什么可以賣給他呢？或者
要我給他干干活，不然的話，他要什么呢？他們開始沿著一條陡峭的林間小路走上
去，忽然來到一個陰森、險峻的峽谷上面。荷蘭人米歇爾跳下山崖，好像在柔滑的
大理石臺階上走路一樣。可是不久彼得嚇得幾乎昏了過去，因為荷蘭人米歇爾下去
后，馬上變得像教堂的鐘樓那樣高，并且向他伸出一只長胳臂，長得就像紡織機上
的卷軸一樣，手掌像酒店里的桌子那么大，向上叫喊的聲音像喪鐘一樣沉悶：“你
只管坐在我的手掌上，抓緊我的手指頭，這樣你就不會掉下去。”彼得哆嗦著聽從
了他的吩咐，坐在巨人的手掌上，緊緊抓住他的大拇指。

    他們下去了很遠(yuǎn)很深。彼得感到奇怪的是，下面并不黑暗，恰恰相反，深谷里
的日光甚至顯得更加明亮，時間久了，照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。彼得越往下，
荷蘭人米歇爾變得越小，最后恢復(fù)了原形，站在一所房子前面。這所房子不大不小，
和黑森林里富裕農(nóng)民所住的房子好壞差不多。彼得被領(lǐng)進一個房間，這個房間和普
通人家的房間沒有什么不同，不過顯得很冷寂。

    房間里的木制掛鐘、巨大的瓷磚火爐、寬闊的長凳、壁爐架上的家常用具，都
和各個地方見到的一樣。米歇爾叫他在一張大桌子后面坐下，自己走出房間，一會
兒拿來一壺酒和幾只玻璃杯。他把杯子斟滿酒，于是兩個人就談起話來。荷蘭人米
歇爾談起世界上的種種歡樂，以及外國的風(fēng)光、美麗的城市和河流，彼得聽了心馳
神往，便把自己羨慕的心情坦白地告訴了米歇爾。

    “盡管你拿出渾身的勇氣和精力，想干一點事情，但只要你那顆愚蠢的心跳動
一兩下，就會使你顫抖起來。于是你就會顧慮到名譽受損啦，不幸降臨啦等等，一
個有理智的人管這些干什么？近來人家叫你騙子和壞蛋的時候，你頭腦里感到難受
嗎？地方官來把你趕出家門時，難道是你的肚子感到疼痛嗎？說吧，是什么，到底
是什么使你痛苦？”

    “我的心。”彼得說，同時用手按住怦怦跳動著的胸部，因為他覺得他的心好
像在不定地來回滾動。

    “你啊，請不要見怪，你把成百上千的銀幣白白地扔給了可惡的乞丐和另一些
賤民，這對你究竟有什么好處呢？他們?yōu)榇俗８Ｄ悖改闵眢w健康，可是你因此就
更健康了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