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(zhuǎn)眼新春已過,元宵在即。
這幾天有些冷,花園里的幾十株老梅卻開得正好。紅艷奪目,傲雪怒放。金彩是講究過節(jié)的。金夫人更是極有興致,這幾日為了過元宵燈節(jié)。帶領(lǐng)指揮女兒仆傭丫鬟,把家里張燈結(jié)彩,雖不是過于鋪張豪奢,卻也豐豐富富,華麗奪目。
金夫人上房的里間,金小姐坐在大梨花木圓桌旁,制作燈籠。
“小姐這棵白菜畫的真好,”丫鬟春榮笑著說,一邊伺候著顏料筆硯,“葉子又綠又神氣!”
“那自然,咋們小姐最是心靈手巧,模樣又標致。這才叫才貌雙全那!”另一個丫頭秋桂也趕忙笑著接口,“憑咋們小姐這樣的人才,一定是非家財萬貫狀元郎不嫁的。”
“少說兩句啞巴不了,”金小姐白了丫鬟們一眼,“換筆,拿一只衣紋筆。”春榮趕緊從筆架上摘了一只遞過去,然后又洗涮換下來的筆。金小姐一手接了,一面給綠白菜葉描上細細的紋路。
“這只白菜燈得趕快做好,還有一只大狀元及第、富貴榮華燈沒完工那?你們不要耍嘴兒了,都忙起來,幫著給彩燈糊紙,漿糊要刷的不多不少,我畫好的彩燈面子要很細心的粘上去才粘的好。要粘的結(jié)實、粘的正,別歪了。”
“是,小姐!”春榮秋桂趕緊加了一把力氣。
“呦!好出色的白菜燈!白菜主財運,我們金家好兆頭啊!”金夫人從外間走了進來,一眼看見女兒剛完工的白菜燈,真是越看越喜歡。忙著命令身邊跟進來的丫頭:“金姐兒銀姐兒,你們都幫小姐做燈去!”
果然,人手一增加,做的就更快了。金小姐又細心地、講究的帶領(lǐng)丫頭們?yōu)榛赳押喜示I彩沙,流蘇燈穗等物。
傍晚,金彩赴宴回來,進屋看見了滿屋子精致艷麗的花燈,且每樣都包含有吉祥如意的好口彩、好寓意。也是心喜非常。
“明天就十四了,叫他們妥當?shù)膾炱饋恚憘€熱鬧吉慶!夫人,我們元宵節(jié)定要好好熱鬧一下。”金彩笑道。
“正是這個意思,”金夫人也笑著說,“可巧園子里的梅花開的很好,我們正好賞梅花。這些花燈都是你女兒做的那。女兒真是越發(fā)手巧了!”
提到女兒,金彩忽然神色有些黯然。金夫人察顏觀色,也不禁隨著金彩神色臉上一變。低聲說:“這些年來家里百事如意,就一件,叫我心里不安。想起來吃不好睡不安的。老爺,不如就看淡些情面,把話說開,把女兒和那張珍的親事就退了吧!你想,我們就這一個女兒,愛如珍寶,她從小又養(yǎng)的嬌貴,怎能跟著那窮人家吃苦去哪?那張珍眼見家里是不濟了,雖說是還有功名可圖,可又哪里能那么便宜?別說功名難得,就是得了,大部分考中的,圣上開恩,也不過是個小官小吏的,俸祿微薄,還不定指派到哪些窮鄉(xiāng)僻壤去當差那!”
把金彩說的不由心上一動,愁眉道:“正是這個道理,我們也老了,就這么一個女兒,把她嫁了張珍,別說女兒是受不得苦的,就是你我,難道跟著又有什么好指望那?現(xiàn)下擺著的王孫公子也不少,咋們家又匹配的起。只是可恨定錯了這門親事,白耽誤了女兒青春。”
“正是這話那,”聽金彩這么說,金夫人又急了一倍。接著炕桌,附過身子來,湊近了金彩一些,“依我說,過了十五,就和張珍明講,許他一些銀子,令他寫一紙退婚文書,讓他回老家算了。也別管他考不考什么功名了。像現(xiàn)在這樣,不尷不尬的在咋們家住著,讓外人看著,好說不好聽。終究是咋們自己耽誤了自己。老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?”
一語說的金彩越發(fā)覺得如夢初醒,想來當初顧惜虛名,把張珍引狼入室,現(xiàn)如今弄得不尷不尬,實在是大錯特錯。因此暗下決心,打算依計而行。
正月十四這天,全府上下忙了一天,把花園里布置的花團錦簇,連梅花上都系上了小玩意兒,掛上了彩燈,只等十五晚上老爺太太小姐在花園拜月時照亮。
正是冠蓋滿京華,斯人獨憔悴。看到這種忙碌與熱鬧,張珍就情不自禁的更加感到了不是滋味兒。論理,他是每日去給金彩夫婦請安的,但金彩上朝較早,所以每日起來,金彩已經(jīng)上朝去了。剩下金夫人,本是心里有別的想法的,嘴上說不必多禮,以后只管安心在花園讀書就是。又說小姐常來問候,又尚未成親,怕遇見彼此不便。因此,張珍也就較少去了。也沒人爭他的禮數(shù)。故此,張珍一年來住在金府,真如軟禁一般。所喜這幾個月,牡丹小姐總是夜晚來探,所以,盡管還是覺得金彩夫婦態(tài)度渾濁,但畢竟已經(jīng)有些定心,所以也賴著頭皮住下來。思量著他自己的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