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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文漢口述    左德輝收集整理

在很早很早的時候，有兩個從江外過來下野雞的人。他們在蛇馬寨子一帶圍了一個麻線結(jié)成的網(wǎng)，網(wǎng)里的竹籠中放著一只野公雞。它正處于青春旺盛期，迫不及待地要尋偶交配，所以它使出渾身的力氣，大聲呼喚著野母雞。這可惹惱了周圍的野公雞，他們爭先恐后要來和這個外來的入侵者決一雌雄，這一沖動正中了獵人的計。它們進(jìn)入了網(wǎng)里出不來了，成了獵人的甕中之鱉。獵人為獎勵籠子里的野公雞撒了一把谷子（水稻）。野公雞沒有吃完,獵人就把它搬走了。到了深秋，農(nóng)忙過了，這兩個獵人又來了，居然發(fā)現(xiàn)谷子成熟了。有個人說：“阿弟，你瞧這個谷子成熟了，這里人怕住得成尼。”另一個說：“阿哥，真尼，真尼。要不然我們搬來這里住，可要得？”“要是要得尼，但是住得成住不成還是要栽一棵奶漿樹和槐樹試試，如果這些樹活得，我們就可以搬來住了”。說干就干，下次來他們種樹，再下次來樹已根深葉茂，不久他們就搬來這里住。哥哥住上寨，包括現(xiàn)在的水井、箐邊，后發(fā)展到常家、習(xí)家。弟弟住下寨，包括現(xiàn)在的左家、楊家、水槽等。哥哥叫左喜杷，生有四個兒子，大兒叫左青碧、二兒叫左青山、三兒叫左青景、四兒叫左青水。左青碧住在箐邊（彝族話：洛嘎巴計），他勤奮好學(xué)，后代雖沒有金榜題名，但也出了許多地方官，為蛇馬人贏得了惹麻巴（漢語意：能干、有本事、當(dāng)官的人住的地方）的地名。左青山住在黑蛇山（彝族話：了社聶庫主），他能說會道，但好喝懶做還好賭，慶幸的是他娶了一個好老婆，兒女們也算爭氣。左青景住在井邊（彝族話：餓堵唄），他愛吹大話，又特愛面子，會做點(diǎn)木匠、篾活。左青水住在水井下（彝族話：餓仄苦），他自小有些嬌慣，也干不了重活，但勤儉持家，又有點(diǎn)父母的積蓄，做些小買賣，生活也不愁吃不愁穿。”

左青山能說會道，好喝懶做還好賭，所以附近的人都看不起他，三十歲還娶不上老婆，但他還算善良，知錯能改。有一天，他從江外趕集回來到漾濞江邊，一只餓老鷹從江水中抓出一條紅魚，他連喊帶叫，老鷹一驚，丟了魚飛走了。他想不到這連喊帶叫救下了漾濞江里一條小龍王的命。這天小龍王變成個小紅魚出來巡視，一不小心就躺在江面上烤太陽，偏偏被盤旋在上空的餓老鷹發(fā)現(xiàn)了，等它發(fā)覺早被老鷹抓住，飛離水面，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傳來了連喊帶叫聲，小龍王才撿得了一條命。這救命之恩哪有不報之理，用什么報恩呢？給金銀財寶吧，怕左青山賭完了，給糧食吧，又怕助長他更加的好喝懶做，只有一個辦法就找給他一個賢妻良母，用愛情的力量軟化他，管理他，才有可能脫貧致富。哪里去找一個滿意的賢妻良母呢？小龍王打聽了許多，姑娘不是早已就許配給了人家，不是就毛病多多被人家退貨。小龍王最后想到了自己的小龍女，但是小龍女一萬個不愿意，不說門不當(dāng)戶不對，更是個毛病多多的男人。但父王的救命之恩又不能不報，只好硬著頭皮答應(yīng)了。有一天，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，左青山隱隱約約聽到房背后有人在十分痛苦地叫喊著：“啊啦——啊啦——啊啦——”左青山點(diǎn)起火把繞到房背后一看，他頓時驚呆了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戴著黑色頭帕，額頭上隱隱露出點(diǎn)撩帽上的古釘桂花，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發(fā)光，一個白皙的瓜子臉，有一雙黑豆似的大眼睛，配著兩撇柳葉眉，鼻翼尖尖的，櫻桃般的小嘴，潔白的牙，粉白的脖子。穿著一件白色的上衣，上衣在脖子周圍繡著幾圈花紋，衣袖上也繡著紅藍(lán)相間的邊，系著一條藍(lán)色的圍腰，拴著一把黑色的圍裙，裙邊上有許多紅花綠葉為主的人工繡花。小姑娘十分痛苦地抱著腳，見左青山在呆呆地看著她就主動自我介紹起來：“我是阿科人，父母逼我嫁給一個三十多歲、好喝懶做、又愛賭博的人，我一氣之下逃了出來，沒想到在阿哥家的房背后跌了下來，摔傷了我的腳，十分疼痛，因此打擾了你們一家的休息，實(shí)在對不起！”“小妹妹，不怕得不怕得，阿哥會做藥尼。如果你不嫌棄，我給你看看？”“怎么會嫌棄呢，快請阿哥幫我看看摔斷了沒有？”左青山輕輕抬起小姑娘的腳，捏一捏、摸一摸。說：“沒有斷沒有斷，只是崴著一下，包兩副草藥就好了。只是……”左青山?jīng)]有說下去。單身漢面對一個美女他非常樂意把姑娘抱回去，放在自己的床上，全身心地伺候她，聽從她的擺布，服從她的命令，愿永遠(yuǎn)做美女的奴仆。“是不是阿嫂會罵你嗎？你給我醫(yī)病我會給錢的。”“我就是因?yàn)闆]有你阿嫂，孤身一人領(lǐng)你回家不方便，才發(fā)愁。”“我在你家，你去別家先住一下不就得了。”“這倒是好辦法。”左青山把小姑娘抱回家，給她包藥，給她做飯，給她洗腳，給他蓋被。當(dāng)左青山起身關(guān)門準(zhǔn)備到兄弟家去睡時，小姑娘說：“大哥，你還是別走，我一個人害怕。”左青山又開門進(jìn)來說：“那你睡吧，我坐在你旁邊。”小姑娘翻了個身說：“大哥我好冷好冷啊，怕是病了”。“給你加兩床被子。”“那太重了！我受不住！”“我燒給你一盆火。”“我怕火煙嗆。你睡在我旁邊不就熱乎了嗎？”“不不，我們彝族是不結(jié)婚就不能睡在一起的。”“大哥，我是故意試探你的，你給我醫(yī)病，說明你是一個善良的人；我不算丑，但你不動心；你不乘人之危欺負(fù)我。我是真心實(shí)意想嫁給你，難道你看不上我嗎？”“小妹妹，我很愛你，但我不像你說的那么好，我是個好喝懶做，又愛賭錢的人，許多認(rèn)識我的人都不愿意嫁給我。你會后悔的。”“大哥你既然認(rèn)識到自己的缺點(diǎn)，就是改正的開始。大哥，你為了我，愿意徹底改嗎？”“只要妹妹愿意嫁給我，我一定能改掉好喝懶做，又愛賭錢的毛病。”“不過大哥，我不會天天年輕漂亮，老了丑了你又重犯毛病怎么辦？”“那就天打雷劈吧！”“那可不行。如果真有那么一天，那你就放我回去吧。我們的緣分也就盡了。”從此左青山兩口子過上了恩恩愛愛的夫妻生活。大家說左青山艷福不淺，自來一個年輕漂亮而又聰明賢惠的老婆。左青山也變得勤腳快手，遠(yuǎn)離賭博。而且自學(xué)草藥，隨時為鄉(xiāng)鄰人醫(yī)病，家庭也一天天富裕起來。左青山老婆她自己說叫龍妹，阿科人。人們就叫她“阿科媽（阿科女人，不是阿科母親）”阿科媽共生了兩男一女，孩子在媽媽的耐心調(diào)教下，兒子聰明孝順，姑娘漂亮溫良，受到鄰里的好評。阿科媽還教大家種水稻，把寨子前面的山地逐步改造成田，又從子克地密洛嘎的水引來，把雷響田變成了活水田，使整個寨子里的人都過上了“一口白米一口肉”的生活。在她的倡導(dǎo)下，蛇馬東邊蓋起了一個文昌宮，有了兒子上學(xué)的地方；姑娘學(xué)針線。西邊建起了一個娛樂場，每年正月十四還在這里樹秋千架，人們在這里打歌唱調(diào)蕩秋千。為此，當(dāng)時有個私塾老師寫得這樣兩幅對聯(lián)：一對是‘前面蛙聲報豐收，后邊流水進(jìn)財來’，橫批是‘人杰地靈’；另一幅是‘東邊讀書愚昧去，西方娛樂健康來’，橫批是：‘勞逸結(jié)合’。更為神奇的是阿科媽家房子旁邊居然出來一股水，經(jīng)過簡單修整后，井水清澈見底，用得多出得多，用得少出得少，不滿不溢，冬暖夏涼，喝口涼水還有點(diǎn)甜回味。人們辦喜憂二事不用買碗筷和炊具，只要你獻(xiàn)一套齋菜說需要什么東西，到時候就可以來井邊拿，用完了洗干凈放在井邊就可以，用壞了也不用賠。但是，阿科媽告訴大家千萬不能往后看，也不能污染狗血。”

阿科媽來蛇馬快二十年了，不僅給左青山一家?guī)硇腋＃医o整個蛇馬寨子帶來富裕和快樂。這可惹惱了箐邊一條水井龍，它嫉妒心大發(fā)。它偷偷查清了阿科媽原來是漾濞江里的小龍女，它就跑到洱海大龍王那里去告狀說，漾濞江的小龍王父女，徇私枉法，偽裝成人，把龍宮的金銀玉器制成的鍋碗瓢盆碗筷等，擅自主張給人用，樹立自己的威信，圖謀不軌。大龍王一聽，怒從心頭起，惡從膽邊生，馬上命令蝦兵蟹將快去捉拿小龍王父女。可是小龍女已是變?yōu)槿梭w，蝦兵蟹將沒有能耐捉拿她，只好下達(dá)通緝令，帶著小龍王回去交差。阿科媽為了不讓左青山想念她，她一天比一天老，一天比一天丑。不上四十的人，看上去比七十歲還要多。但左青山仍不離不棄，沒有半點(diǎn)嫌棄之意。阿科媽又換另一招：全身賴皮并潰爛腐臭難聞，左青山仍不離不棄，沒有半點(diǎn)嫌棄之意，更加細(xì)心照顧她，還叫兒女更加關(guān)心他母親。阿科媽實(shí)在無奈，只好實(shí)話告訴了她的丈夫和孩子。全家哭成一團(tuán)。阿科媽說：‘我走后，你們一定要孝敬你爹，千萬別阻攔他再娶你們的后媽，如果你們讓父親孤苦伶仃過下半輩子，我于心不忍，我會死不瞑目。’說完就氣絕身亡。從此以后人們才知道阿科媽是小龍女。直到今天老一輩都會唱《蕩秋千》的歌：‘龍家姑娘樹秋千，龍家姑娘蕩秋千。秋千大門十-扇，秋千大門踢開掉’。這流傳千古的歌謠恐怕是紀(jì)念小龍女阿科媽的最好見證。小龍女阿科媽不在了，水井也枯竭了，至今連痕跡都找不到了，但她的故事卻一代又一代地傳說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