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吃不下飯,她睡不著覺,她像個啞子,她像個呆子。
她的眼睛不再是水汪汪的,而是陰黯黯的了。她的臉蛋不再是紅緋緋的,而是黃蠟蠟的了。她的長頭發(fā)不再是青黝黝的,而是枯焦焦的了。
媽媽抓住長發(fā)妹瘦瘦的手說:“孩子,你有什么病呀?”
可是,長發(fā)妹咬住嘴唇,不說話。
一天一天過去,一月一月過去。
長發(fā)妹的頭發(fā)由青黝黝變成白雪雪的了。她沒有精神梳理,也沒有精神挽起,讓這白雪雪的長頭發(fā)散披在身上,像一個白毛人。
“啊!好奇怪啊!年紀(jì)輕輕的姑娘,滿頭白雪雪的頭發(fā)!”
這話在各處傳講著。
長發(fā)妹呆呆地靠在大門口,望著來來往往的人。她喃喃地說:“陡高山上有……”。她說到這里,就用牙齒緊咬住嘴唇,咬出一個個的血印子。
有一天,長發(fā)妹靠在門口,看見一個白胡子老人由七里外的小河里挑回一擔(dān)水,顫巍巍地在路上走。一不留心,碰著一塊石頭,跌倒在地上。水潑光了,水桶壞了,老人的腿子撞破了,鮮血一直淌著。
長發(fā)妹跑過去扶起老人。她在身上撕下一塊衣襟,蹲下來替老人綁住傷口。她聽著老人哎喲哎喲地哼著。她望著老人的閉著的眼睛,臉上的皺紋抽抽搐搐的。
長發(fā)妹自言自語地說:“長發(fā)妹,你好怕死啊!因為你怕死,田地上的泥塊才干巴巴!因為你怕死,田地上的莊稼才黃枯枯!因為你怕死,全村的人才汗流滿面、氣喘叭哈!因為你怕死,老爹爹才跌斷了腳!你,你,你!……”
她捶打著自己的頭。
她再也忍不住了。她忽然大聲地對老人說:“老爹爹,陡高山上有泉水啊!只要拔掉蘿卜,砍碎蘿卜,鑿大石洞眼,泉水就嘩嘩地流下山來了。真的,真的!我親眼見過!”
她不待老人回答,她站了起來,披著長長的白頭發(fā),像瘋子一樣在村上來回跑著,大聲呼喊:
“陡高山上有泉水啊!只要拔掉蘿卜,砍碎蘿卜,鑿大石洞眼,泉水就嘩嘩地流下山來了。真的,真的!我親眼見過!大家快去吧!”
接著她又說出發(fā)現(xiàn)泉水的經(jīng)過,只是沒有把山神的話說出來。
村上人素來認為長發(fā)妹是好心腸的孩子,大家都相信她的話。
村上人有的拿菜刀,有的拿鋼鑿,跟著長發(fā)妹爬上陡高山,爬過大懸崖。長發(fā)妹雙手拔下石壁上的蘿卜,丟在石頭上,說:“大家砍碎這蘿卜,快!砍碎它,快!”
幾把菜刀剁剁剁的,把紅蘿卜砍成了碎渣渣。
石洞眼的泉水刷刷地射出來了。可是,石洞眼只有茶杯大,泉水流出不多。
長發(fā)妹又說:“大家用鋼鑿下力鑿啊!把石洞眼鑿得寬寬的,快鑿呀!快鑿呀!”
幾把鑿子,“底底打打”,鑿呀鑿呀的。一會子,石洞眼有大碗那么大了!再一會子,石洞眼有水桶那么大了!再一會子,石洞眼有大水缸那么大了!
泉水嘩嘩啦啦地向山下奔流下去。
村上的人,呼呼哈哈笑起來。
就在這個時候,一陣大風(fēng)刮來,長發(fā)妹不見了。
大家盡望著泉水笑,沒有發(fā)覺長發(fā)妹不在身邊。
后來有個人說:“長發(fā)妹呢?”隨著有人回答:“大約她先回家了。先回家向病在床上的媽媽報告好消息去了!”
大家歡歡喜喜地爬過懸崖,走下山來。
可是,長發(fā)妹不是先回家,而是被山神抓去了。